文 | 風過
出品 | 貴圈·騰訊新聞立春工作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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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哥,我看到被炸死的人了”。
電影《長津湖》中,易烊千璽飾演的伍萬里,在中朝邊境第一次見到屍體後驚恐地說。
這是電影中第一個戰爭死難者的特寫鏡頭。此後,觀眾將跟隨伍萬里的視線,看到千千萬的軍人為國捐軀的慘烈與英勇。
《長津湖》由陳凱歌、徐克、林超賢三位導演聯合執導,上映4天,票房突破15億。徐克和林超賢有豐富的動作片、戰爭片經驗。他們絲毫沒有吝嗇在這方面的優勢,在將近3小時的故事中使出渾身解數,用寫實甚至有點誇張的殘酷場面,還原了屬於戰爭片的“致命的魅力”。
好萊塢的戰爭片中,不論是經典的《拯救大兵瑞恩》《全金屬外殼》,還是最近幾年的《血戰鋼鋸嶺》《敦刻爾克》《1917》,都有大量血腥場面。通常這類影片,都將“反戰”作為主旨,人物的變化也朝著這個方向推進。影片中那些最血腥的畫面——有時是戰友中彈的特寫鏡頭,有時是夥伴被炸彈炸得血肉模糊的場景——帶來的感官刺激都異常強烈。這些殘酷的犧牲,通常也是刺激主人公成長、變化的重要契機。
在北美的電影分級制度中,對R級(17歲以下由家長陪同觀看)和NC-17級(17歲或以下觀眾禁止觀看)有非常明確的劃分,什麼樣的血腥畫面是R級允許的、什麼樣的畫面必須被分進NC-17級,有嚴格規定。為了爭取更多的青少年觀眾入場,好萊塢絕大部分商業片都會按照R級標準制作,多少有些套路化。中國內地尚未出臺嚴格的電影分級制度,院線上映的影片,雖然在很多方面有過審壓力,但有關部門對戰爭片展現血腥場面的尺度,顯然更加寬容。
去年上映的兩部戰爭片,《八佰》在跑橋的段落,用寫實的方式展現了被狙擊手擊中的義士倒地身亡的場景;《金剛川》更不用說,張譯飾演的炮手張飛,全身被敵軍機槍打爛後,拖著殘腿轉移的情景令人動容。更典型的是林超賢執導的《紅海行動》,因為有斷肢橫飛的驚恐場面,在北美上映時直接被分為NC-17,在歐洲、中國香港等地上映時,也被要求“18歲之下禁入”。
回到《長津湖》,創作者同樣沒有控制對戰爭殘酷性的渲染。在亂石灘隱蔽時,伍萬里緊貼著腐爛的屍體,還目睹了戰友張小山在敵機掃射下被炸成碎片和血霧。為了加強“沉浸感”,林超賢還專門設計了一段在木屋內的戰鬥,伍萬里和伍千里(吳京飾)等人與敵軍展開肉搏,每一下打鬥都是用盡全力的致命一擊。影片最後,一名重要主角為救戰友被飛起的汽車砸中下半身——當特寫鏡頭給到他被燒爛的臉時,影院裡不少觀眾泣不成聲。
《紅海行動》上映時,有人問過林超賢,為什麼要拍得這麼血腥。他的回答很簡短,“因為現實中的戰爭就是這個樣子的。”
現實中的戰爭是什麼樣子,的確是我們需要謹慎面對的問題。是黑客動動滑鼠就讓地方指揮部輕易癱瘓?搖桿上的幾個按鈕就能操縱無人機投彈精準擊殺?還是幾艘航母開過去,敵方就要繳械投降?這些存在於網路文學中的描寫,都只是對戰爭空洞、無知、片面的想象而已。
生在和平年代下的人,也許很難與戰爭共情了。一提起戰爭,我們想到的是抗日神劇、好萊塢大片。阿富汗、伊拉克遠在天邊;抗日戰爭、抗美援朝、對越反擊戰是祖輩的傳奇……在追求沉浸體驗的當下,少了臨場感,少了對戰爭殘酷性的瞭解與體驗,很多年輕人不容易建立正確戰爭觀。
世界上遭遇戰爭和動亂的地區還有很多,但關於戰爭的訊息,往往籠統、概括、缺少細節。作為局外人,我們往往只知道戰爭的結果,至於有多少人受傷,多少人殘疾,多少人與父母妻兒天人兩隔,多少家庭從此在地球上消失……這些具體的慘劇,即使出現在公開報道和社交媒體討論中,也已經削弱了衝擊力——最殘酷的經歷很難感同身受,甚至都無法宣之於口。
或許正是因為很難看到真實戰爭的殘酷,社交媒體上的“鍵盤俠”才會輕易地談及戰爭。保家衛國、捍衛領土當然是必要且正當的,但這絕不是一會兒“血債血償,發兵××”,一會兒“打到××的首都去”般的兒戲。他們中的多數人既沒當過兵,也沒摸過槍,但習慣把好戰言論掛在嘴邊,彷彿只有這樣才是“鐵血男兒”。
年輕人對戰鬥有衝動其實不足為怪,就像《長津湖》中的伍千里一樣,熱血、衝動、崇拜英雄、想要自我實現。不同的是,伍千里有機會親眼見證“一將功成萬骨枯”的殘酷,而我們沒有。我們與戰爭最近的距離,可能只是《反恐精英》中的交火——死掉的還是虛擬的人,而他很快就會滿血復活,重新出現在眼前。
遠離戰亂的一代人,難免放大戰場締造英雄的熱血瞬間,卻忽略了真實戰爭對於血肉之軀來說,往往殘酷大於榮耀。反而是那些親歷過戰爭的人,見識過真正的殘酷,才更容易成為和平主義者。
從這個意義上說,血腥程度越界的戰爭片,當然會讓人產生感官上的不適,卻真實地成為年輕人瞭解戰爭為何物的視窗。如果電影中被擊殺、被肢解、被焚燒、被零距離爆頭、在轟炸中屍骨無存的血腥鏡頭,能在觀眾的腦海中留下印記,那麼戰爭片記錄歷史、宣傳和平反戰的目的就達到了。
(來源:騰訊新聞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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